在今晚以前,罗敷从来都不知道。在他们之间,季庭柯会是更较劲的那一个。
直到她骑上他的胳膊,她还没开始厮磨——
他把她按到条桌上,用膝盖挤开了她的双腿。
微眯起眼,凉笑了一声。
“我刚刚没听到——
你叫我什么?”
于是,她又叫他:“季师兄。”
“错了。”
男人揉着她的背,从颈后凸起的骨头、再到尾椎。
“从今天开始,我改回姓仲。”
“我叫仲庭柯。”
“而你,要叫我,仲师兄。”
风在树梢。
月在天边。
“如舍客栈”的老板,是个喜欢窝在前台、用那台大屁股电视剧看斯诺克比赛的中年男人。
看困了,就裹着衣服、囫囵地来一觉。
名山之首,向西而觐。从来不敢有小鬼作妖:
但半梦半醒间,他总是做梦,梦到有人喊:“师兄、师兄”的。
活见鬼。
幸而,他听不到罗敷到最后、刻意咬紧牙关挤出一句:
“我们明天,去爬菩萨顶吧。”
男人口中囔了一声,似乎是在笑她。
“真的,起得来吗?”
女人默了,隔一会儿,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起不来。”
“所以,不要睡了。”
…
*
在带有传奇色彩的神话里:菩萨顶前门有一百零八阶,所代表的、是人生中的一百零八种烦恼。
爬菩萨顶,须登临时不数台阶,不回头,登上方可脱胎换骨、摆脱烦恼。
罗敷为她的通宵放纵付出了相应的代价。
比如,爬上一百零八阶、浑身脱了力。
又比如,在转那柱巨大的转经轮时,不小心转错了方向。
身侧的男人恢复了淡漠平定的样子。
像是昨晚,道貌岸然的人并不是他。
他还是那一句:神佛没有嗔恨心,不会怪罪的。
从始至终。
说到这一句的时候,罗敷恰巧登上了菩萨顶上的水牌楼。
她借了站得高的优势低头,瞥见正中、牌坊上由康熙皇帝御笔的“灵峰胜境”。
再向下俯瞰五台山中心区域的寺庙群——
其中,五台山最广为人知的塔院寺大白塔,日前还在继续修缮之中,无法目睹真容。
此为一憾。
第二憾,憾的是菩萨顶上:只有甘露丸、舍利塔,五爷护身牌、六道木手串以及大金刚。
不像稷王庙,有摇签筒、解签簿。
后来的罗敷,其实一直对当时,在稷王庙、抽到的那根“下下签”耿耿于怀。
季——
不,仲庭柯知道。
他一直、一直都知道。
男人俯下目光,巍巍高台、万丈仰望。
其下,是世俗生活和出家修行杂糅一方天地之间,庄严殊胜、松柏若舍。
他说:“不需要摇签,我也可以给你算。”
“第二十九卦,上吉。”
“士人来占必得名,生意买卖也兴隆。”
“匠艺逢之交易好,农田庄稼好收成。”
“指日高升气象新,走失行人有佳音。”
“功名出行遂心愿,疾病口舌皆除根。”
他淡淡地笑笑,黑色的眼睛有些湿润、睫毛刮过了罗敷的额头:
“祝你,也祝我——”
“求财到手,谋望有成。”
“寻人得见,家宅安宁。”
祝你,也祝我。
**
在故事的最后。
风雪飘摇,又过一年。煤一中附近的钼矿,再一次地爆发出丑闻:
在当地,有兄弟六人潜入钼矿、通过洗洞(通过注入大量水和化学物质,将泥沙中的黄金“融化”成液体,并通过吸金物质将之还原成固态黄金)的方式,私自钻进深山、钻进废弃矿井偷采黄金——
钼矿石,总是与金伴生。
但可惜,天灾人祸避之不及,最终长眠地下。
令看客惊奇的是,这死的、分明是六个贼。却在后续搜查工作中,找到了第七具尸体。
其中一具,属于往年、一度沦为谈资的,盛泰轻合金工厂。
属于它的负责人。
舆论,再一次地被点燃。
当年声噪一时、又臭名昭著的精诚矿业,名下这一方钼矿,终于顶不住呼声:
用水泥将矿洞填埋,彻彻底底地封了矿。
而这,也带着满目疮痍的煤一中家属院,终于走进了大众的视野。
同年,曾经被群众一经一起、就避之不及的煤一中家属院,在当地政府的扶持下,所有职工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次搬迁。
那曾经象征着一地辉煌,有富饶大厂的家属院,随着时代的变迁,永远地掀翻了那一页。
但,“乌金”的时代还没有过去——
煤一中附近的钼矿落下帷幕。
在更多的地方,数不尽的铁矿、莹石矿、石棉矿、硼矿等,轮番吹弹演奏。
煤铁之乡,地下盛产“黑色的金子”。燃烧自己、温暖万家。
有报道称:西山之煤,取用不穷。
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所为的:
便是这孕育世代矿工、书写十四省火炉的“地乌金”。
章节为网友上传,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。